有的硬忍住了,有的放了手铳自去睡了。
次日起来,大家道:“我们到蒋驸马房前守他,看甚么人出来。”走在房外,
房门虚掩,推将进去。蒋生自睡在床上,并不曾有人。众同伴疑道:“那里去了?”
蒋生故意道:“甚么那里去了?”同伴道:“昨夜与你弄那话儿的。”蒋生道:
“何曾有人?”同伴道:“我们众人多听得的,怎么混赖得?”蒋生道:“你们
见鬼了!”同伴道:“我们不见鬼,只怕你着鬼了。”蒋生道:“我如何着鬼?”
同伴道:“晚间与人干那话,声响外闻,早来不见有人,岂非是鬼?”蒋生晓得
他众人夜来窃听了,亏得小姐起身得早,去得无迹,不被他们看见,实为万幸。
一时把说话支吾道:“不瞒众兄说,小生少年出外,鳏旷日久,晚来上床,忍制
不过,学作交欢之声,以解欲火。其实只是自家喉急的光景,不是真有个人在里
面交合。说着甚是惶恐,众兄不必疑心。”同伴道:“我们也多是喉急的人,若
果是如此,有甚惶恐?只不要着了甚么邪妖,便不是耍事。”蒋生道:“并无此
事,众兄放心。”同伴似信不信的,也不说了。
只见蒋生渐渐支持不过,一日疲倦似一日,自家也有些觉得了。同伴中有一
个姓夏的,名良策,与蒋生最是相爱。见蒋生如此,心里替他耽忧,特来对他说
道:“我与你出外的人,但得平安,便为大幸。今仁兄面黄肌瘦,精神恍惚,语
言错乱。及听兄晚间房中,每每与人切切私语,此必有作怪跷蹊的事。仁兄不肯
与我每明言,他日定要做出事来,性命干系,非同小可。可惜这般少年,葬送在
他乡外府,我辈何忍?况小弟蒙兄至爱,有甚么勾当便对小弟说说,斟酌而行也
好,何必相瞒?小弟赌个咒,不与人说就是了。”蒋生见夏良策说得痛切,只得
与他实说道:“兄意思真恳,小弟实有一件事不敢瞒兄。此间主人马少卿的小姐,
与小弟有些缘分,夜夜自来欢会。两下少年,未免情欲过度,小弟不能坚忍,以
致生出疾病来。然小弟性命还是小事,若此风声一露,那小姐性命也不可保了。
再三叮嘱小弟慎口,所以小弟只不敢露。今虽对仁兄说了,仁兄万勿漏泄,使小
弟有负小姐。”夏良策大笑道:“仁兄差矣!马家是乡宦人家,重垣峻壁,高门
邃宇,岂有女子夜夜出得来?况且旅馆之中,众人杂沓,女子来来去去,虽是深
夜,难道不提防人撞见?此必非他家小姐可知了。”蒋生道:“马家小姐我曾认
得的,今分明是他,再有何疑?”夏良策道:“闻得此地惯有狐妖,善能变化惑
人,仁兄所遇必是此物。仁兄今当谨慎自爱。”蒋生那肯信?夏良策见他迷而不
悟。踌躇了一夜,心生一计道:“我直教他识出踪迹来,方才肯住手。”只因此
一计,有分交:深山妖牝,难藏丑秽之形;幽室香躯,陡变温柔之质。用着那神
仙洞里千年草,成就了卿相门中百岁缘。
且说蒋生心神惑乱,那听好言?夏良策劝他不转来,对他道:“小弟有一句
话,不碍兄事的,兄是必依小弟而行。”蒋生道:“有何事教小弟做?”夏良策
道:“小弟有件物事,甚能分别邪正。仁兄等那人今夜来时,把来赠他拿去。若
真是马家小姐,也自无妨;若不是时,须有识得他处,这却不碍仁兄事的。仁兄
当以性命为重,自家留心便了。”蒋生道:“这个却使得。”夏良策就把一个粗
麻布袋袋着一包东西,递与蒋生,蒋生收在袖中。夏良策再三叮嘱道:“切不可
忘了!”蒋生不知何意,但自家心里也有些疑心,便打依他所言,试一试看,
料也无碍。是夜小姐到来,欢会了一夜,将到天明去时,蒋生记得夏良策所嘱,
便将此袋出来赠他道:“我有些少物事送与小姐拿去,且到闺阁中慢慢自看。”
那小姐也不问是甚么物件,见说送他的,欣然拿了就走,自出店门去了。蒋生睡
到日高,披衣起来。只见床面前多是些碎芝麻粒儿,一路出去,洒到外边。蒋生
恍然大悟道:“夏兄对我说,此囊中物,能别邪正,元来是一袋芝麻!芝麻那里
是辨别得邪正的?他以粗麻布为袋,明是要他撒将出来,就此可以认得他来踪去
迹。这个就是教我辨别邪正了。我而今跟着这芝麻踪迹寻去,好歹有个住处,便
见下落。”
蒋生不说与人知,只自心里明白,逐步暗暗看地上有芝麻处便走。眼见得不
到马家门上,明知不是他家出来的人了。纡纡曲曲,穿林过野,芝麻不断,一直
跟寻到大别山下,见山中有个洞口,芝麻从此进去,蒋生晓得有些诧异,担着一
把汗,望洞口走进。果见一个牝狐,身边放着一个麻布袋儿,放倒头在那里鼾睡。
几转雌雄坎与离,皮囊改换使人迷。此时正作阳台梦,还是为云为雨时。蒋生一
见大惊,不觉喊道:“来魅吾的,是这个妖物呀!”那狐性极灵,虽然睡卧,甚
是警醒。一闻人声,倏把身子变过,仍然是个人形。蒋生道:“吾已识破,变来
何干?”那狐走向前来,执着蒋生手道:“郎君勿怪!我为你看破了行藏,也是
缘分尽了。”蒋生见他仍复旧形,心里老大不舍。那狐道:“好教郎君得知,我
在此山中修道,将有千年,专一与人配合雌雄,炼成内丹。向见郎君韶丽,正思
借取元阳,无门可入。却得郎君钟情马家女子,思慕真切,故尔效仿其形,特来
配合,一来助君之欢,二来成我之事。今形迹已露,不可再来相陪,从此永别了。
但往来已久,与君不能无情。君身为我得病,我当为君治疗。那马家女子,君既